谁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在那个肮脏,堆积着各类垃圾,充斥着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的墙角。
人们总是鄙夷地从此处经过,眉头紧锁,满脸嫌弃,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垃圾堆。然而他们忘了,他们自己就是这些肮脏的始作俑者。但在其潜意识里这个墙角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始终都是以最令人厌恶的模样示人。
传说中的宿命。
他却安静地靠着墙根坐着,目光呆滞,穿戴整齐,西装笔挺,并不像行乞之人。但对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们来说,一个正常的人是不可能长时间地呆在一个蚊蝇飞舞恶臭熏鼻的地方什么都不做。因此得出结论,他不是神经病,就是精神有问题。
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人们总是假装不经意地看向他,细细打量,然后加快脚步匆匆离开。生怕他冲上前弄脏自己干净的衣服。
可他还是低垂着头,目光呆滞,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从黎明到暗夜,不曾离开过,就好像个死人。
天气愈来愈寒冷,昨日竟还下了这座城市三年来的第一场雪。清晨推开窗,寒气袭人,常年感受温暖的人难以忍受。如若原是生长在温室里的小花,现在也只能无奈而死吧。赖以生存的暖光消失了,寄生一般的生活有何意义继续,有何办法继续?
他却不一样,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寒冷,依旧淡然自若地坐在那儿,身上头上都盖着雪。还是穿着单薄的西装,只是略显脏旧,脸上甚至没有因冬天而生的特殊的红润。好像雪人。
孩子们从他的身边走过,给他插上了树枝的手,戴上了家中不用的小红帽。他的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可他还是不愠不恼。
孩子们快乐地靠近他在他的身上做着那些自以为高明的恶作剧。幸好他们还没染上大人们的坏习惯,至少现在他们能对任何人一视同仁。或者他们也不再拥有纯洁的小心灵。或许多年后人们怀念雷锋那样的英雄,也仅仅只是怀念,现实生活中,再也找不到。
谁不是为了自己活着?谁不是为了活得更好而不择手段?
对别人掏心掏肺,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在你的背后捅刀子?
那个流浪者是否就是因为知道了现实的黑暗却又渴望美好而宁愿与垃圾做伴?
雪还没有融化,孩子们还在玩着游戏。不知道是谁推了那个男人,他就这样直挺挺地往垃圾堆倒去。原本被外套遮掩的腹部
也裸露出来,几条恶心的蛆虫从他溃烂的肚子了爬了出来。原本还在嬉戏的孩子们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一哄而散。
而后在他周围聚集的人群之中,隙间隐隐传来笑声。
原来他死了,死了将近半个月,却没有任何人发现。
警察满脸嫌弃地把他运走了,也没细细查他的死因,只是随随便便地在报告上写上:经查明此尸冻死,无人认领。
三日后,他被火化。骨灰盒还未来得及埋葬,便被一位马马虎虎的工作人员错手打翻。正巧此时不知是谁把拖桶里的污水踢倒,白色的骨灰和浑浊的污水相混合,遍地都是。
人们不得不把那些肮脏的混合物清洗干净,他连最后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也消失了。
倒也省了麻烦。